【曦羡 | 单性转】从君去(20)

新来的看官请先移步预警


二十. 

“你不喜欢孟公子。”蓝曦臣平铺直叙道。

说出这句话时他与魏无羡正穿过一道长长的连廊。片刻之前,有学徒来他房中通传,道是于堂主已经回到晚风阁,请魏姑娘与泽芜君往正厅议事。

“嗯?泽芜君为什么这么说?我刚刚不是还邀请他加入云梦江氏了么?”

蓝曦臣叹气:“魏姑娘,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正是因为你不喜欢孟公子,却依旧让他入了云梦江氏,曦臣才有此一问的。”

魏无羡良久没有吱声。

“很明显么?”她忽然问。

“算不上。”蓝曦臣道,“但你与他交谈时,语气和眼神都有疏离之感。曦臣印象中的魏姑娘,不是这个样子的。”

“哦?那是什么样子?”

蓝曦臣斜睨魏无羡一眼,轻笑道:“才思敏捷,诡计多端。”

“嘿!”魏无羡象征性地抗议两句,也笑起来,笑够了,开始正面回答蓝曦臣的问题:“我也不是真的讨厌孟公子,只是觉得跟他打交道实在太累,忍不住有点望而生畏。”

“累?”

“是啊。你不觉得这位孟公子行事虽然挑不出大错,可桩桩件件都让人不太舒服么?”

“我……”蓝曦臣卡壳了一下。

“我知道你也觉得。”魏无羡犀利道,“怎么,蓝家人不打诳语,说不出来了?那就我替你说。孟公子既是暗探,不愿暴露家族归属是正常的,但他有修为在身,分明不必做出那副对玄门一无所知的样子,此其一。身为暗探,识人身份是基本中的基本,他恐怕在荆州见你的第一面就猜出了你是谁,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他却未曾在你面前表露过一丝一毫,此其二。我说的对吗,泽芜君?”

岂止是对,简直与他心中所想毫厘不差。蓝曦臣默然片刻,还是为孟瑶分辩道:“也许他只是体恤我不愿以真名示人,这才顺着我的意思假装不知。”

“唔,这种可能确实存在。”魏无羡点头承认,“但是泽芜君,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假如你我乔装出行,我让你唤我‘白姑娘’,你能保证几日下来一次也不失口叫成‘魏姑娘’么?”

“……我不知。”蓝曦臣如实道。

“你看,连你都没有万全把握的事,孟公子却做到了。”魏无羡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意外,“这位孟公子的心机不一般哪。你被温氏缉拿这件事的因果始末,孟公子极有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既然对功成名就回归兰陵有那么强的执念,说到底,他在荆州为什么救你,真的只是因为看不惯温氏骄横跋扈吗?”

“魏姑娘觉得是为了什么?”蓝曦臣迟疑道。

“这就不好说了,估计还是为了在玄门百家博取一席之地吧。若不是今日横生意外,待风声过去,泽芜君回到姑苏蓝氏之后,定不会抛下孟公子不管。”魏无羡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竟好似有些惋惜:“其实以他才学,若来云梦江氏正经参加门生遴选,断然没有选不上之理,不知为何他竟不愿来。”

蓝曦臣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所以魏姑娘让他入云梦江氏,其实是为了我么?”

这回轮到魏无羡沉默了。

“不完全是。”她最后道,“此处便是云梦江氏设在勋阳的堂口,泽芜君应该已经猜到了。”

“曦臣确实有所察觉。”

“孟公子一定也猜到了。”魏无羡掀了掀唇角,“我方才对他说‘勋阳百年纷争,至今仍归云梦江氏管辖,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个原因,最重要的便是江氏在暗,别家在明。往前追溯二百年,勋阳还没这么乱,城中势力也没这么芜杂,江家堂口从那时起就已经存在了,直到五十年前温氏崛起,意图染指此地,江氏为了浑水摸鱼,才故意将其他家族的暗哨放了进来。通衢客栈之流,可以说是在江氏眼皮底下建起来的。”

蓝曦臣颔首:“魏姑娘的意思是,江氏堂口的位置绝对不能暴露。”

“正是。我相信泽芜君不会将晚风阁告诉任何旁人,但却不知孟公子能否守诺。倒不如将孟公子收入门下。如此一来,他与江氏荣辱与共,反而能安全些。”

蓝曦臣完全明白了,却因为这份明白,只能更加愧疚。他从看见江氏清心铃的那刻起便开始担心会将魏无羡卷入麻烦之中,然而天不遂人愿,岐山温氏还未找上门来,麻烦就以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悄然降临。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是为难魏姑娘了。”

平心而论,此事若是落在其他修士和家族手里,大有可能直接杀人灭口,全然不必花费这许多心思。蓝曦臣心知肚明,这办法魏无羡不是想不到,而是绝对不会用。她虽与他并排行走,却因为带路的缘故依旧比他错前半个身位。蓝曦臣不用侧头便能看见她莹白如玉的脸颊和颊边一缕俏皮的卷发。这个少女,生逢乱世而又如此天然纯善,不知自己能否助她平安渡劫,不改初心。

他收回视线,简单道:“此番曦臣若能回转姑苏,便派人来接孟公子。”

魏无羡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免了免了,人又不是蹴鞠,给我们两家整天踢来踢去的。孟公子本来心思就敏感,你再搞这么一出,信不信他肯定觉得是江家嫌弃他。”

“我只是不想魏姑娘委屈了自己。”

魏无羡扶额,“泽芜君,心意我领了。入一宗者轻易不得改弦更张,孟公子今后若回兰陵金氏,也算事出有因,可是之前在江蓝两家各走一遭是什么意思?泽芜君想他今后被人指摘三姓家奴么?”

说话间两人已到议事厅。魏无羡停下脚步,转过身将蓝曦臣挡在门前,正色道:“泽芜君,我们把话说开,你其实不喜欢我不喜欢孟公子吧?”

这话说得颇为拗口,蓝曦臣没想到对方通透到这种地步,愣怔片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感受准确表达。魏无羡等不到他的回应,径自笑了一下:“我理解你对逃亡路上遇见的第一个伸出援手之人有些雏鸟情结,我也不是要你疏远他,只是提醒你小心他。孟公子所作所为,其动机确实有很多的不同的可能,但有一点是坐实了的:他不是没有城府之人,却偏要在你面前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有些骗取你信任的嫌疑。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更不想有朝一日他或许真的伤到你,所以才坚持把一切交代清楚,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不共戴天式的厌恶,更不是希望你与他就此不相往来,你明白么?”

“曦臣……明白。”

“孟公子的问题,在于太不坦诚了,总是藏着掖着,也难怪别人与他打交道时提心吊胆。”魏无羡伸出一根手指在蓝曦臣眼前摇了摇,“我估计八成是他之前的成长环境害的,在莲花坞呆一段时日,说不定能好很多。若是担心他在莲花坞受到排挤,你大可不必,我毕竟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一切,对孟公子确实无法像你对他那般赤诚相待,可他救过你,这是不争的事实,就凭这点,我永远都会感激他。”

蓝曦臣的神情有些奇怪:“魏姑娘觉得我只是担心孟公子?”

“你当然担心他,我知你不会放任救命恩人遭到冷遇而不管。”魏无羡完全没注意到蓝曦臣话里的重音,“我可以在此保证,只要孟公子还在云梦江氏一日,我便绝不会放任门生苛待于他。不知魏婴可否用我这一诺,换泽芜君一个不亏心?”

她微微仰起头,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接住蓝曦臣浅褐色的温润双眸,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蓝曦臣的手指在袖中收拢。他知道他应该道谢,应该行礼,可是他仿佛中了定身符篆一般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只艰难挤出一个“好”字。

她说的都对呀,正因如此蓝曦臣才担心。她将孟公子和自己的心思看得那么透彻,可是她本人呢?将孟瑶留在身边,她为难么?觉得累么?只因想给他一个不亏心,她竟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她总是这样,时不时做出些举动来昭示他很特别,可明明两年来一封信都不愿写给他。

千头万绪宛如碧灵湖涨水般涌上心间。蓝曦臣回过神来,眼前已只剩下魏无羡的背影。少女得了想要的答复,放松地笑起来,转身登上石阶去推议事厅的正门。午后的阳光从正堂屋檐上方斜射而下,在石阶上留下刀刻般黑白分明的影子。阴影里的少女大方磊落,日光下的青年有口难言。

推开门的瞬间,魏无羡听见蓝曦臣在身后唤她。

“魏姑娘,”蓝曦臣轻声道,“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啧,我又没有当冤大头的癖好,当然因为你是蓝曦臣才对你好咯。”魏无羡踩在门框里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晚风阁这间议事厅,布置得宛如战时的中军大帐。

魏无羡进得门来,先由衷赞叹一声。厅堂正中摆着长宽都有丈余的勋阳城模型,其中街道纵横,坊市林立,做工虽不精致,但胜在精确异常。正对大门的墙上绘着秦楚晋蜀交界区域方圆二百里以内的地图。与寻常地图不同的是,此图不但画出了山川走向河湖位置,甚至连地势高低水流速度之类细节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东北角和西北角分别摆放着书案和推演用的沙盘。一应设施过于齐全,让走进这间厅堂之人不由得便生出些勋阳尽在掌握之感。

片刻之前与他们分别的老者负手站在墙根看地图。他已脱下假扮坊长时那一身粗布短褐,转而换上一身轻薄的丝绸长衫,乍看仿佛养尊处优的年迈富商,外露的气质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老者听见门扉响动回过头来,见是魏无羡和蓝曦臣,先冲前者点了点头,转而向后者道:“蓝公子,先前形势所迫,未能全礼。老朽于伯廉,是这云梦江氏勋阳分堂的堂主。”

蓝曦臣则躬身向老者行了长幼大礼:“晚辈姑苏蓝曦臣,多谢于堂主出手相救之恩。”

“蓝公子请起。繁文缛节可先省省,老朽唤二位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于堂主淡淡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老朽就自作主张先说好的了。半个时辰前,柳明旸成功地将青石坊温家搜查队的视线引到了锈水坊内。”他伸手在微缩模型西北角一片挤挤挨挨的破败瓦房上空画了个圈,“这是个鱼龙混杂的棚户区,多有作奸犯科之徒,坊长里正名存实亡,基本没有系统性的人口造册管理。温氏陷进此地,要想追查到线索绝不容易,因此晚风阁一带暂时是安全的。”

柳明旸便是那位在青石坊外与蓝曦臣交换外袍,独自出发为另外几人引开视线的高个修士。

魏无羡问:“柳先生现在可好?”

“已经平安回到晚风阁了,承蒙魏姑娘挂念。” 于堂主道,“说说坏消息吧。一炷香前,老朽接到监视城中温氏动向的下属回禀,称温氏已经全面中止了搜索行动,转而将所有可以调动的人手悉数布置在城墙沿线。

魏无羡皱起眉头:“这是要做什么?困死我们?”

蓝曦臣的心却沉了下来:“这是要从岐山调派增援。”

于堂主颔首:“老朽也是这么想的。勋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温氏眼下没有足够的人手一边封城一边搜城,只能暂且放弃搜城,转而向岐山发信要人。至于城中的这些温家修士,便只需确保将蓝公子堵在勋阳即可。”

“我们必须赶在温氏增援到来之前出城。”魏无羡立即道。

“不错。一旦温氏从岐山调来大量人手,他们便可挨家挨户仔细搜查。到那时便是瓮中捉鳖,查到晚风阁只在迟早之间。”

“于堂主可有出城之法?”

“这就是老朽方才头疼的问题。温氏这群人也不都是蠢货。勋阳城除靠山的西南方向外,其余三面皆有城墙,由西向东五个城门,此时已全部封死,任何人任何理由不得外出。此事确是老朽疏忽。老朽早知岐山温氏会在城门口设岗,原本以为只要经过温氏搜查便可出城,那么易容也好夹带也好,总有办法瞒天过海,将蓝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城去,岂知温氏竟然真的二话不说直接封城。这城中数千猎户农户,可都是在山林里讨生计的。温氏此举,等于是置民生于不顾了。”

于伯廉长叹一声,又道:“温氏今日大费周章,连县衙都惊动了。我收到的消息,勋阳知县正派人与温家修士接洽。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温氏只手遮天,岂是区区勋阳县衙之力奈何得了的,正因如此,知县若想重开城门,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他们找到要找的人。蓝公子,老朽恐怕过不多时,在这城中搜捕你的人就不止温氏了。”

雪上加霜,莫甚于此。魏无羡与蓝曦臣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沉重。

 “可否向西南进山,避开城门?”蓝曦臣问。

“行不通。”老者回身指了指墙上的地形图,“从西南出勋阳,往前二里即无房舍也无林木,是一片真正的清野,这么走还没进山就会被温氏察觉。何况西南是蜀州方向,自古入蜀一条道,蓝公子,即便你武艺高绝,想要徒步攀登雍蜀山脉,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走水路呢?”魏无羡也思索道,“这条穿城而过的泗水,我记得是汉江支流吧?我们可否潜入水下,顺流漂出勋阳城?”

这已是她进屋之后不知第几次提起“我们”了,蓝曦臣侧头看她,魏无羡却蹙眉盯着脚下的微缩模型。

于伯廉开口道:“魏姑娘,勋阳城墙上有水闸。”

魏无羡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模型边缘,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阴郁神情。

不祥的沉默笼罩了整个议事厅,三人或盯着模型,或盯着地图,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蓝曦臣打破了沉默。

魏无羡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硬,闯。”蓝曦臣吐出两个字。

一屋子人都瞪他。蓝曦臣见状笑道:“不打紧。再多计谋总有用尽的一日,既然如此,一力降十会便好。”

“怎么就用尽了?”魏无羡嗔道,“这才商量了多久,我们三人集思广益,难道还想不出办法吗?”

“怕是没有那个时间。勋阳距岐山不过八百里,传讯的人既已出发,明日最迟午后,最早清晨,便会有增援到达。想要出城,就只有今夜。”

“可这会儿还没到申时!”魏无羡一把抓住蓝曦臣的袖子,“硬闯确实是万不得已之法,何必现在就把它定为首选方案?”

“因为我必须让温氏知道我出城了。”蓝曦臣将袖子从对方手中拽出来,柔声道。

魏无羡和于堂主都怔住了。

“你是为了让温氏尽早解除封城,好放百姓出去谋生么?”魏无羡问。

蓝曦臣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下,点头称是。

于伯廉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颌,心道,恐怕不止。

他与魏无羡当属初见,但魏婴之名,今日之前早已听闻。高门大户美貌仙子,放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魏无羡本人豪侠爽利不让须眉,再加上父母双亡身世凄惨,活脱脱一个话本中走出来的女主角,直接导致云梦一带的修真世家中,没见过魏无羡的比比皆是,没听过魏无羡的几乎绝迹。于伯廉身为江氏堂主,自有他的消息来源,他对魏婴魏无羡的认识,可算是比云梦大部分道听途说之人都更接近真相。如今亲眼所见,魏姑娘确实如同她流传在外的种种事迹所显露的那样有勇有谋,只有一点,或许是身为女子不常在重大场合公开露面,亦或是从小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她虽然聪慧,但缺乏对敏感微妙时局的洞察力。正因如此,有些于伯廉从未对蓝魏二人言明的事情,蓝曦臣显然是看出来了,魏无羡却还无知无觉。

姑苏蓝氏教养子弟端方严正,这位蓝公子何止是担心勋阳百姓无法出城谋生,他更担心恩将仇报,累得江家堂口因为出手搭救于他而暴露位置,进而让云梦江氏在勋阳城中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蓝曦臣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勋阳,否则便是在这个暗潮涌动的节骨眼上给岐山温氏递刀。从温氏辖区东南边界的金川县到云梦,必须穿越雍蜀山脉,山路举步艰难,足足要走上十日;而勋阳恰恰位于荆楚平原西北角,此地到云梦,一路皆是坦途,行程缩短一半不止。因为这份地利,温若寒觊觎勋阳已久,之所以按捺至今还未动手,明显是不想跟五大世家之一的云梦江氏撕破脸皮。眼下敌人正愁没有理由将勋阳堂口连根拔起,若蓝曦臣此时在城内失踪,岐山温氏搜城令一出,不论蓝曦臣是否真的藏匿于勋阳堂口,晚风阁都将首当其冲。

身为云梦江氏下属,于伯廉对遵从宗主及宗主信使之命出手搭救蓝曦臣并无怨言,但身为云梦勋阳堂主,他其实早已开始盘算如何在旦夕将至的搜查中努力将晚风阁的损失降至最低——别的不说,这议事厅中的勋阳微缩模型定然留不得——却没想到蓝曦臣在最后关头自己提出要硬闯出城。

老实说,对于云梦江氏而言,这个提议几乎是最好的办法,只不过个中缘由,就不必告诉魏姑娘知道了。

思及此处,于伯廉向蓝曦臣投去一瞥,不料对方正巧也在透过眼角余光观察自己,两人对上视线,各自一愣。

那是同谋者的眼神。

唯一毫不知情的魏无羡还在暗自难过。蓝曦臣给出的理由,正是最合理,也是她最无法反驳的理由。可她心里还是难过,再多大义作借口依然掩盖不住的那种难过。

她甚至想,只要蓝曦臣能平安,余下的阖城百姓,管他呢……

魏无羡第一时间按下了这个想法,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一番,羞愧得不敢抬头看蓝曦臣的眼睛。

蓝曦臣知她内心纠结,安慰道:“魏姑娘不必担忧。温氏的封锁曦臣从前也闯过,一回生二回熟,不会有事的。”

“可是……很危险啊……”魏无羡把头低至胸前,小声道。

蓝曦臣深深凝视着她的发顶:“有魏姑娘这份关心在,曦臣定能化险为夷。”

“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少女抹了把脸,毅然抬起头,转向于堂主道,“即便是硬闯出城,怎么闯,什么时间闯,出城后往哪里去,应该也是可以商议的。我与泽芜君俱是初来乍到,不似于堂主对勋阳周边了如指掌。烦请堂主为我二人指条方便甩掉追兵的道路,”

“这是自然,容老朽好好想想……”于伯廉道。

“魏姑娘不能跟我一起走。”与此同时蓝曦臣断然道,语声过于突兀,魏无羡吓了一跳。

 “泽芜君,还没忘这茬呢?”少女有些无语,“你一个人出城准备怎么办?跑到另一个地方去再把今日之事重来一遍?”

“这是曦臣自己的事。”蓝曦臣少见地态度强硬。

“噫,好绝情,我伤心了。”魏无羡作势要抹眼泪,见蓝曦臣不为所动,笑嘻嘻放下手来吐了吐舌头,“其实泽芜君你没得选,今日从青石坊出逃的是两个人,所以今夜出城的也须得是两个人,否则岐山温氏还是会封城。这种睚眦必报的家族,必不可能因为你逃脱就放弃搜捕孟公子。”

蓝曦臣被自己的逻辑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公子和我,你非带上一个不可。”魏无羡得意道,“既然如此那肯定还是带我对不对。我修为比他高,门路比他广,万一路上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帮你干掉一打追兵。”

“我……”

“你别跟我说你选择带他。他连丹都没结,你还想让他跟你千里流亡,哪天遇到个什么必须御剑的意外情况,他飞不了多远,你还得带着他飞。你那把剑好像挺沉,但是载两个人,怎么着都会减点儿速,要是因此被温氏抓到,你可就太对得起你的救命恩人了。”

“……我可以请于堂主找一名身量相仿的修士陪同,出城之后立刻分道扬镳。”

“……”魏无羡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心想,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固执。“这跟带我有什么区别。而且我才是这儿的话事人,只要我不同意,于堂主不会给你找人的。”

“……魏姑娘,你若执意要跟我出城,我这便去向温氏自首。”蓝曦臣决然道。

同屋的两人再次惊异地瞪着他。

魏无羡脸都黑了,吞咽几次才把满溢到唇边的脏话咽下去。“……不是,蓝曦臣你果然有病,你去自首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是你准备把孟公子也一并交出去?”

“曦臣愿意一试,只要魏姑娘不能跟我一起走。”对方冥顽不灵。

魏无羡快要气笑了,觉得眼前的蓝曦臣仿佛小孩在向大人耍脾气。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于伯廉在一旁忽然出声道:“本堂不会允许的。”

见蓝魏二人都回头看他,于伯廉上前一步,右手微微拢入袖中:“江宗主钧令,命我等无论如何不能让蓝公子落入温氏手中。蓝公子若想自首,须得先问过本堂和下属修士答不答应。”

今日午时,这位于堂主便是从袖中抽出了那柄斩下温氏客卿手腕的剑,蓝曦臣记得一清二楚。他后退半步,虽未将手放在剑柄上,却也摆出了明显的防御姿态。

议事厅中的气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剑拔弩张起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呢……魏无羡一边生气,一边又忍不住感到莫名好笑。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突然上前一步插入两人之间:“行了,你们俩也别对练斗鸡眼了。泽芜君,你不就是不想我以身涉险吗。这样吧,我们谈个条件,你带我一起出城,我向你保证,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什么性命交关的危险,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扔下你转身就跑,如何?”

蓝曦臣这回实打实愣住:“魏姑娘,你当真能保证?”

“我对天发誓。”魏无羡将右手举过头顶,双指并拢,无比郑重地说。


T.B.C.


各位我发现这玩意儿它超十万字了......然而我连第一段回忆杀都没写完......

照这个德行完结字数岂不是妥妥飙上六十万......

远目.jpg

开坑一时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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